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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4/2 8:32:00

年7月,陆步轩穿着背心,短裤,拖鞋,一脸睡眼惺忪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摆放案板,打扫卫生,整理器械,将送来的猪肉过磅,付款,剔骨,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。

大约上午十点多,一辆红色的面包车停在了陆步轩肉店不远处,车上的几个人没有立即下车,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过了许久,车上下来了三个人,径直走到陆步轩面前,其中一人随手递出一支香烟:

“陆老师,您好,我们是西安电视台的,想对你做一个专题采访。”

北大才子毕业成“无业游民”

一声“老师”,叫得陆步轩十分尴尬,这么多年来,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。他连忙摆手说担当不起,叫声“卖肉的”就挺好,喊一声“师傅”都算是抬举自己了。

三个人也不再客气,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,向陆步轩说明来意。原来电视台准备拍摄一部关于大学生就业的专题片,不知从哪里得知陆步轩的情况,希望他能够配合支持。

三个人一唱一和,轮番上阵,不厌其烦地开导陆步轩,并帮他从交警队要回了被扣的摩托车,陆步轩这才愉快地接受了采访。此后的两三天中,陆步轩白天依然营业,电视台拍摄资料,下午关门一起回老家,寻访陆步轩的老师同学。

经过剪辑、整理,西安电视台播出了“昔日北大生,今日卖肉郎”的专题报道。节目播出之后,《华商报》又进行了连续报道,将陆步轩彻底推上了风口浪尖。

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,陆步轩这个昔日北大状元,居然沦为了“卖肉屠夫”,陆步轩的小店门前,更是车水马龙,大家纷纷前来围观这个卖猪肉的北大才子。

随着越来越多的节目采访,陆步轩的经历逐渐被人们所了解。

年,陆步轩高中毕业,虽然高考成绩名列全校第一,超过大专录取分数线不少,但他认为自己还有潜力,主动放弃了上西安师专的机会,选择了复读。第二年,陆步轩以分,陕西省长安县第一的成绩,考入了北京大学中文系。

得知成绩之后,村子里敲锣打鼓,乡亲们奔走相告,陆步轩的父亲更是一改“抠门”的脾性,割肉打酒,在家中一连几天大宴宾客。

带着简单的行李,以及家乡父老的期盼,19岁的陆步轩登上了北上的列车。初到北京,陆步轩顾不上旅途劳顿,放下行李之后,匆匆赶到天安门前,拍了一张照片,连同家书一起寄回了家。

陆步轩的同学有不少来自城市,眼界都比他广,大家在宿舍讨论的很多话题,陆步轩根本都搭不上话。为了“赶上”别人,大学四年的时间中,陆步轩过着宿舍、食堂、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,除了上课,就是泡图书馆和参加各种讲座。

和所有的学生一样,陆步轩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,走出象牙塔之后,一定会大有作为。但他怎么都不会想到,自己在毕业后的人生之路,会走得如此坎坷。

大学毕业之后,曾经有一所学校邀请陆步轩,但一心想干大事业的他,果断拒绝了这一份工作邀请,他想,如果自己要当老师,当年上师专就能去了,何必要复读一年考上北大。

最后陆步轩的派遣证开到了西安市人事局,参加二次分配。原本人事局准备将他分配到市教委,然后再分配到区教委,最后到某中学教书。但陆步轩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,希望可以协调到其他的单位。

阴差阳错之下,陆步轩被改派回长安县老家,进入了县柴油机配件厂。

从此,陆步轩的学者梦彻底破灭。到柴油机配件厂报到后,陆步轩被安排到下属的造纸厂工作。在短短几个月的工作中,陆步轩的写作水平得以充分展现,又被调回了柴油机配件厂。

随后,陆步轩被抽调到长安县计划经济委员会,负责撰写本单位的材料,以及县里很多经济文章。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了三年之后,陆步轩平静的内心被激起了一道波澜。

年,计经委为职工建了福利房,设计图是陆步轩找清华的朋友搞的,原本7万元的设计费,最后只收了1万5。当时陆步轩满心欢喜地以为,自己也能分到一套,结果由于他的关系还在配件厂,不能享受分房的待遇。

这件事让陆步轩十分沮丧,没过多久,计经委又给下属企业负责人建福利房,但陆步轩还是没有分到。想到自己干得最累的活,得到的却是最少的,陆步轩心中很是生气。

后来计经委改革,陆步轩被分到了工业局。一位副局长拉着十几名临时工,投入了“下海”的浪潮中,陆步轩也成为了一名弄潮儿。

他先是当上了一家化工厂的负责人,但生产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;后来他又拉起了一支装修队,带着同村的农民,用厂子里的产品搞装修,结果收入也只能勉强养家糊口。

无奈之下,陆步轩请求重回机关,但却始终得不到回应。曾经的北大状元,天之骄子,沦为了一个事实上的无业游民。

被逼无奈走上卖肉道路

没有工作的那一段时间,陆步轩几乎是在绝望中度过的。整日躲在家里不出门,每天只吃一顿饭,然后就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,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。后来为了消解绝望,陆步轩开始喝闷酒,整宿整宿打麻将*钱。

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两年,妻子因此和他离了婚,但陆步轩丝毫不为所动,还“安慰”自己说打牌也能维持生计。当时陆步轩只有一个念头,“读书改变命运”这句话,成为他身上最大的笑话。

离婚之后的陆步轩,少不了热心人撮合。经人介绍,陆步轩认识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,并且生下了一个女儿。为了养家,在妻子的建议下,陆步轩决定卖猪肉。

经过一系列的市场调研,请杀猪卖肉的师傅,购置工具和设备。陆步轩的肉店终于开张了。为了多赚几分钱,陆步轩每天凌晨两点,骑着自行车去20公里外的西安进肉,又跟着师傅手把手学习割肉技巧。

陆步轩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,硬生生被培养成了切、割、剁、绞的专业人才。

但毕竟人无完人,虽然陆步轩很感激师傅的教导,但没过多久,陆步轩就感觉师傅在卖肉方面不太行,于是就亲自上阵,做起了主刀。

由于坚持不卖劣等肉,陆步轩宁可多增加一两毛的成本,也要进好肉;再加上陆步轩做生意很实诚,卖肉从不缺斤短两,因此陆步轩肉店的名气很快就起来了,附近的人都来找他卖肉。

经历了连续两年的亏损,到了年,陆步轩的“眼镜肉店”终于开始赚钱了,一年就挣了4万多元。当时长安有多家肉店,大部分一天只能卖两头猪,而陆步轩却能够卖七八头。

虽然赚了钱,但陆步轩内心的苦闷却从未消散。除了鼻梁上戴着的眼镜,陆步轩极力撇清和“文化”的关系。从北大带回的8箱书,他再也没翻过,平时去书报摊,他也只买烟酒,不买报纸。

父亲住在离他20多里的乡下,但陆步轩一年到头都难得回去一趟。他怕乡亲们看见之后,父亲和自己的脸上都挂不住。卖肉的时候,陆步轩从不说自己是北大毕业,生怕自己给北大丢脸,对外一直装文盲。

陆步轩就这样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,直到西安电视台要拍宣传片,无意中得知了陆步轩这个北大状元的境遇,才有了关于他的专题报道。

当时由于节目播出较晚,其实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,却为其他媒体提供了新闻线索,《华商报》先拔头筹,连续报道了陆步轩的故事,结果将陆步轩推到了风口浪尖,无数的嘲笑和蔑视席卷而来:

“北大毕业还不是卖猪肉?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?”

甚至有人直接喊陆步轩为“北大屠夫”,这四个字犹如钢针一般,深深刺痛着陆步轩的心。

大量媒体的报道,舆论的一片哗然,引起了社会的讨论。随后当地*府根据陆步轩的意愿,将其安排到地方档案馆,负责编修地方志。陆步轩终于成了一个有编制的人,之后的5年中,他将肉铺交给妻子打理,自己则在办公室放了张床,写累了就睡,睡醒了接着写。

在修志的工作中,陆步轩是单位的绝对主力,先后完成了3本书。

一次偶然的机会,陆步轩结识了北大的师兄陈生。陈生也是从机关单位走出来创业的,先是经营一家饮料企业,后来又成立了自己的土猪品牌,规模做得很大。当陈生听说陆步轩一天能卖出十几头猪时,当即邀请他去广州。

两个同样北大毕业,后来选择卖猪肉的“猪肉佬”,相见之后一拍即合,决定联手创办“屠夫学校”。

不惑之年的陆步轩再一次走出体制,走进“屠夫学校”当起了老师。

“读书无用论是最大谎言”

年末,45岁的陆步轩带着自己耗时四个月写成的《猪肉营销学》讲义,南下来到了广州。在来之前,陆步轩付清了近60万元的房款,买下了近一百平米的新铺面。

这样,陆步轩名下就有两个店铺,以及两套住房。自从进入体制内工作后,陆步轩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,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。而到“屠夫学校”当老师,也并非陆步轩心血来潮。

当时陈生虽然经营着广州最大的猪肉连锁店,但却极度缺乏专业的分割师,恰好陆步轩在这方面经验丰富,两人一拍即合,决定开办学校解决这个问题。

“屠夫学校”除了学习专业的猪肉分割技术外,还要学习有关市场、管理等多门课程。学员毕业之后,有的走上了专业岗位,有的则自行承包连锁店,当起了小老板。

后来陆步轩还提出公司要招收高学历人才,一时间“十万年薪招聘研究生卖猪肉”的新闻,被炒得沸沸扬扬。但人们不知道的是,初进公司的年轻人,首先要到“屠夫学校”磨练一番,无论什么岗位,都得从最基础的猪肉知识学起。

凌晨三点,这些年轻人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,许多人第一次摸完刚宰完的猪,被恶心得直吐。培训结束之后,每个人都得下到档口,找问题,提意见。

陆步轩对于自己的切割技术十分自信,无论客人想要什么部位的肉,手起刀落就能做到不差毫厘,三斤以内的肉都不用过秤。同样都是杀猪卖肉,陆步轩比一般的“猪肉佬”更有文化,很多问题做了多年的老屠夫都答不上来。

同时陆步轩卖猪肉也喜欢琢磨,对于市场上的注水猪肉,陆步轩亲自跑到屠宰场,又翻书找资料,发现很多猪肉并非注水,而是猪在屠宰时引发了应激反应,导致猪肉看起来像被注了水一样。

找到了问题的症结,陆步轩又开始寻找应对的办法,将公司里出现这种问题的几率大大降低。

除此以外,陆步轩对于猪肉质量要求极其严苛,没事就到档口巡查,发现问题立刻叫上相关负责人,凌晨跨越整个广州,在屠宰场亲自盯着生猪变肉的全过程。

北大毕业生的身份,犹如一把枷锁一般,十几年压在陆步轩的身上。年陆步轩受邀回北大演讲,还曾直言说自己给母校丢了脸,是同学们的反面教材。

但这一次,媒体和社会对陆步轩宽容了许多,毕竟他卖猪肉已经卖出了名堂,不但写教材出书,还将公司经营得井井有条。

年的北京农展会上,陆步轩在公司展台里设置了新书签赠。不久公司进*电商领域,发布会上陆步轩的一番发言,引得现场掌声雷动,记者不禁感叹:

“真是行行出状元,陆步轩才是集理论和实践于一身的猪肉专家啊!”

年,陆步轩的公司年销售额达到了18亿,次年猪肉价格暴涨之后,陆步轩已经成为了亿万富翁。但陆步轩和家人一直行事低调,生活上也十分俭朴,工作之余,陆步轩还经营着自己的自媒体账号,以独特的风格意外成为了“网红”。

对于“陆步轩现象”,其实北大老校长早有回应,称北大毕业生卖猪肉没什么不好,细微的工作并不影响个人的崇高理想,北大可以出*治家、科学家,也可以出卖猪肉的,大家都是一样的。

多年以来,北大的文化熏陶和思维教育,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陆步轩。这个昔日以“卖肉为耻”的北大才子,已经能挺起腰杆说自己就是个“猪肉佬”。人生几十年的跌宕起伏,让陆步轩感慨万千:

“北大教给我的是知识和思维方式,正是凭借于此,我才能够在猪肉行业做到顶尖。如果没有这个教育背景,我今天可能还是个小肉贩。所以,读书无用论才是最大谎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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